第35章_南风与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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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script3.邈邈。

  江思邈整个人都像是漂浮在黑色的真空之海,再慢慢的坠入无垠无际的海沟,下沉,又下沉,沉入无底深渊。

  他漫无目的在虚空混沌的世界中游荡着,如同一抹流落在*八荒之中的魂魄。

  周遭一直有几个熟悉的声音,他们不停的向他灌输着外界的各种信息,试图刺激他的脑神经,重新唤回他的意识。

  最开始那种逃离的舒适感消失之后,他主观上很努力的想要挣脱束缚,从荒芜中跳脱出来,但意识和思维都好像被封印在了密闭的玻璃之中,仿若灵魂出窍。

  直到有一天。

  他恍惚察觉到有微弱的白光在眼前不停摇晃,抽离已久的元神像是坐上了过山车一样,直冲云霄然后笔直俯冲向下。

  紧接而来的是周身撕裂般的剧痛,魂魄渐渐开始归位。

  江思邈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白惨惨的天花板,亮澄澄的白炽灯,模模糊糊的人影,还有倒挂着的输液瓶……都提醒着他,自己人在医院。

  谢尧亭临时要开个很重要的研讨会,走不开,没有去机场接站。

  陈絮满心都是江思邈,迫不及待想见到他,一分一秒都不想耽搁。她拖着行李箱从机场国内到达走出来,直接打车去了医院。

  江思邈醒过来已经有几天了,身体的各项机能都在逐步恢复中。但有时候还是会头晕,一站起来天旋地转的,大部分时间仍旧卧床。

  累了睡,偶尔会做梦,醒过来时,甚至能清楚回想起梦境中的小细节。

  江思邈情况稳定之后,换了间疗养性质的医院。

  午后,病房楼里很安静。陈絮蹑手蹑脚的走到最西边的病房前。门虚掩着,透过门缝看过去,屋里只有江思邈一个人。他的脸色褪去健康的小麦色,变成许久不见阳光的那种病态的苍白,搭在一旁的手背连着输液管,肤色几乎与雪白的被单融为一体。

  他睁着眼睛,仰着脸对着天花板发呆。

  陈絮蜷着手指,轻轻敲了敲门,直接走了进去。

  江思邈听到响声,蹙着眉转过头看门口慢慢走近的陈絮。她的面庞终于渐渐清晰起来。他一开口,嗓子破锣一样,“你……是谁啊?”

  陈絮看到他消瘦憔悴的脸庞,又听到他这样说,心里一个咯噔,差点没晕过去,忙解释道:“我是陈絮啊,你不记得我了?”

  江思邈还是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陈絮,是谁啊?”

  她真的害怕极了,往前走了两步,直接挨着病床,俯身晃了晃他的胳膊,“你……不会失忆了吧?你都忘了吗,你是为了救我才变成现在这样的。”

  他转了转眼珠子,仿佛是在艰难的回想之前的事,语速稍显缓慢,“……这样啊,古人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救命之恩是不是得以身相许啊。”

  陈絮惊愕,“你……”

  江思邈唇角微微翕动,促狭笑意无处可藏。

  陈絮气的很,抬手推了下他的胳膊,又哭又笑的呜咽着,“你骗我!江思邈,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他的身子一歪,呲了一声,“哎……你轻点。我现在可比以前脆弱多了,身上的管子还没拔完呢。”

  陈絮又紧张起来,替他稍微升高了病床头,让他舒服的靠着,语气还是十分不忿,“也比以前不正经多了。你以为你在演电视剧啊,还是最狗血的那种。”

  江思邈咧嘴嘿嘿笑了两声。

  “你都好了吧?”隔了片刻,她还是确认似的问了句。

  他照实回答,“有时候还是会头晕,方位感很模糊,比如,我明明知道窗户在右手边,想看窗外的时候会控制不住的往左看。集中精力想事情的时候,偶尔会想吐。不过,医生说是正常现象,过阵子能恢复正常。”

  陈絮神色立刻紧张起来。

  他又说:“其实我是有知觉的。我昏迷的时候,我妈每天晚上七点准时打开电视让我听新闻联播,了解国家大事。还有我小叔,他经常过来跟我讲话,我醒来之后看到的第一个惊喜的脸是他的。”

  “你真的能听到外面的声音?”

  他无声笑笑,“英国脱欧,美国大选,韩国总统的闺蜜干政团……人工智能的阿尔法狗横扫棋坛。”

  陈絮:“……”

  他继续说:“我以为我只是睡了一觉,后来我才知道,我竟然躺了大半年。”

  陈絮敛了神色,“……对不起。”

  “你道什么歉。算那天不是你,我也会扑过去的。”

  隆冬时分,窗外草木凋零,夕阳稀薄,罩在大地。病房里很暖和,到处都是浓重的消毒/药水的味道。他们随意聊一些日常琐事。

  江思邈说,经此一役,他觉得所有人事都仿佛恍若隔世,在生死面前,那些都不值一提。父母从未如此通情达理,说会尊重未来他的一切选择。

  生活是这样,当你以为已经陷入进退维谷的境地,造物主又会在不经意间从第三个方向抛出一个小甜饼,诱惑你继续走下去。

  过刚易折,年少时吃点苦头,有时候并不是坏事。

  江思邈问:“大学生活怎么样,一定有很多人追你吧?”

  陈絮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给他削苹果,低着头,一本正经的答:“没有。”

  他笑着揶揄她,“你可别为了我小叔那一棵树放弃整片森林啊。”

  江思邈醒过来之后,父母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事情给他听。除了念着让他重新入学读书,是要他永远对谢尧亭感恩戴德。

  谢尧亭的工作那么忙,还坚持定期抽时间过来看他,从未缺席任何一场他的病例专家研讨会,治疗方案调整的每个小细节他都了如指掌。他甚至特意回了一趟神农架老家,接了退隐已久的谢家老爷子过来,给江思邈施针,刺激**位,加速他的脑神经的复苏。

  可以说,江思邈能醒过来,他功不可没。

  但是,陈絮并不知道他做的这一切。

  在她的认知里,自她离开这里去山城之后,他们之间断了很久的联系。机缘巧合之下,谢尧亭去山城出差,促使他们重逢,之后也是她采取主动攻势,一路向前。

  没办法,她是他,到低到尘埃里,哪里还顾得上计较这些细枝末节。

  陈絮仿佛不愿多谈,转移话题道:“你之后有什么打算?我听说你办了延迟入学,手续应该也不繁琐,你会去清华读医学院吗?”

  “不。我打算去美国。”

  江思邈斩钉截铁的回答她,好像已经经过长时间的深思熟虑。

  谢尧亭来接陈絮。医院门口不能停车,他在马路对面耐心等待。

  寒风隐隐,夜色宁静而昏暗。

  他的车子停在路灯下,远处的都市霓虹与万家灯火交汇,流光溢彩。驾驶位的车窗开着,他的左手胳膊衬衣袖口卷到肘处,支在车窗棱上,指间捏着一只半燃的烟卷,白雾氤氲缭绕,七分稳重三分疏狂。

  他的侧脸轮廓半明半暗,皮肤像是上了釉的瓷器,有一种港片中朦胧的油画感。

  沉静似海的,哀颓如秋日落叶的,她一定是被人下了蛊,他的每个样子她都喜欢。

  陈絮沉迷其中,站在远处看了一会儿。

  谢尧亭察觉到她的目光,下车在垃圾桶顶上掐灭了烟卷,摆手示意她站在原地等他。他一步步穿过稀疏人流来到她身边。他自然而然的接过她的行李箱,然后牵住她的手过马路,边走边问:“见过邈邈了?”

  “嗯,他的精神很好。我们聊了一会儿。”

  说着,来到了车边,他把她的行李箱放进后备箱。然后拉开车门,让她上车。

  陈絮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低垂了眼睑,目光不知道落在哪里,垂在胸前的长发像是云锦绸缎的质感,在车顶灯的映照下泛着粼粼光泽。

  长久以来,压在她心头的那块大石头此尘埃落定,她眉宇之间的神色都放松下来。

  谢尧亭静静等了一会儿,见她依旧漫不经心的用手指缠着头发玩,心不在焉的实在可。他无奈轻叹,俯身过来,替她系上了安全带。

  她像是躺在阳光下发呆被突然吓到的猫咪,瞬间开启防御状态,下意识的往后撤了下身体,脊背紧紧抵在椅背上。

  谢尧亭觉得好笑,抬手轻轻抚摸了下她的头发,“注意安全,我们要出发了。”

  陈絮扭扭捏捏的说,“……我还是住酒店吧。”

  谢尧亭一怔,又把档位恢复成驻车状态,低声问:“怎么了?”

  陈絮低了低头,“我不想给你添麻烦。如果因为我,让你的家人不开心,不好了。”

  他的手掌抚了下她的侧脸,“如果你还没有准备好,可以不见他们。”

  陈絮默不作声。

  谢尧亭低低叹了一口气,“小絮,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陈絮被他这质朴平淡的一句话触动,几乎立刻想要把胸腔里那颗心剖出来献给他,告诉他她的相思之情丝毫不逊于他。

  她侧过身体,朝露般纯澈的目光直直看进他的眼睛里,“我也很想你。”

  谢尧亭低下头,凑近她。

  他们的额头相抵,视线此失去焦距,鼻尖几乎要碰在一起。他的唇轻轻覆上她的唇,再慢慢辗转深入,金风玉露一相逢,胜却人间无数。

  她在病房中削好的苹果江思邈也不能吃,大半都进了她的腹中。

  烟草的清苦味与水果的香甜味交融,碰撞出一首缠绵悱恻的之乐。

  不知今夕何夕。惟愿此天荒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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