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栗子墨鱼粥_我又把暴君养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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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栗子墨鱼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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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正月初一后,姬朝安愈发忙碌。

  王宫的赏赐解了他的燃眉之急,手头宽裕起来,他便备了些薄礼,送与四邻和诚意伯府。

  另外则备了些上品的镇纸、笔墨,去拜访书铺从前的伙计与合作的书商。

  此事艰难,远超他先前预料。

  姬柳当年因“私印人族邪典”入狱,牵连了有羽国过半的书商、书铺,五鸾部趁此机会发布自省令,将全国书商都敲打了一番,略有出格者,轻则抄捡、重则流放,致使人人提起姬柳便咬牙切齿。

  姬柳在狱中自尽,多半也是因为无颜面对天下同行。

  如今姬柳的独生子前来拜年,好点的客客气气应付一二,礼物则坚辞不收;中点的索性面也见不着;最差的更赶着前来破口大骂、发泄怨气。

  父债子偿,姬朝安一一受了。

  从日升奔波到日落,两天以后,成效卓著。

  永诚书铺要重新开张的消息已经在书商之间传了个遍,姬朝安也同原来为书铺印书供书的老客商联系上了大半。

  固然其中一些已经另转他行、有些叫嚣着要同他划清界线,亦有些趁火打劫的。

  然则大部分仍是愿意与永诚书铺合作,待上元节过完,便拟定合约。

  更有极少数几家,平常也不见如何走动,如今却说,要给他折上加折,姬朝安感激不尽,却一一坚辞了。

  他如今不差这些启动资金,不必浪费他人善意。

  忙完两日,姬朝安有些意兴阑珊。

  第三日便趴在床边,抛着颗珍珠逗兔子,磨磨蹭蹭不愿出发,一面抱怨道:“小槐树我同你讲,那些半吊子酸文人最是矫情,书祸全是凤弥王的错,非要将好端端的正经书定为邪典,朝令夕改烦人得很。可怜草头百姓哪里跟得上贵人们的心思?无端遭了大祸。那些个书商不敢骂凤弥王,便只能骂爹爹和我……”

  说罢又叹气:“爹也是个酸文人,受不住骂便自尽了,娘也受不住骂,天天难过病死了……我就不同了,那些个骂我的,我都记下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灰兔突然窜高,一口咬住飞在半空的珍珠,咔擦一声咬得四分五裂

  。

  姬朝安倒抽口气,略有点肉痛:“小槐树,平常兔子磨牙用胡萝卜就成,你偏要用北海珍珠。这宝贝贵得很,你这样一口一颗,我可养不起你了。”

  灰兔扭头看他一眼,从床铺里抛出稍稍大块的珍珠碎屑,低头叼住,再度咔擦咬碎。

  他逗兔子逗得起劲时,门外有客人来访。

  来的是个十六岁的敦实少年,一身青布短褐,正方脸,不过寻常长相,却总是神采飞扬,笑意盈盈,叫人一见就生亲近之意。

  姬朝安开门,他就笑了起来,微黑的脸颊露出两个小酒窝:“东家!我打听到了。”

  姬朝安便跟着他笑:“小满哥做事最是利落!快进来说话,灶上炖着栗子墨鱼粥,我给你盛一碗。”

  小满应了声“好嘞!”,迈步往屋里走,一面竹筒倒豆子般噼里啪啦地说道:“致云哥走得急,连往日同他相熟的朋友都不知道去向,章武哥同他关系那么好,喝酒剩个底儿都要一人分一半的,昨日我去向他打听,他竟大惊失色,还反过来追问我致云怎么走了、去了何处……章武哥是真伤心,他拿致云哥当真兄弟,向来推心置腹……”

  姬朝安打断他道:“你就讲讲打听到了什么?”

  小满又应了声好嘞,续道:“我就想,就算同谁也不说,他邻居、房东总该知道,致云哥虽然是孤儿,自幼跟着老东家,不过前几年就搬出去了,租的陈七婆的院子!那陈七婆平日里最是好管闲事,我就想,她说不定知道……”

  姬朝安按住额角,突然想起来自己如今的年纪,改为扯扯小满衣角,仰头道:“小满哥,致云哥究竟去哪里了?”

  小满这才露出困惑神色,说道:“这事儿吧……着实巧得玄乎。两个月前,致云哥寻陈七婆退租,陈七婆说他五年租期还差着一年半,不给他退。他便吐露实情,说是岷州老家的人寻到了他,要带他认祖归宗,说得情真意切痛哭流涕的,陈七婆一时心软,给他退了一半押金。同我说起来时,追悔不迭,直说顶天只该退三分之一。”

  姬朝安眼神幽暗:“认祖归宗?有这样巧的事?”

  小满点头道:“正巧前些时日,陈七婆见过有两个岷州口音的男子来

  寻他,彼此说说笑笑,她才信了。东家,管它巧不巧,你不用担心,致云哥走了,还有我呢,咱们这铺子照样能开起来!”

  敦实少年边说边将胸脯拍得啪啪响。

  姬朝安笑道:“有小满哥在,我自然不担心,不过是好奇罢了。岷州崇山险峻,又多猛禽,教养后代最不精心,十个有九个丢了便丢了。这样万里寻亲可真罕见,竟叫麻致云遇上了。”

  小满叹道:“可不是!也是赶巧了,致云哥若是晚些走就好了,老东家手把手教他挑书审书,书铺还开着时,有三成书都是他挑的……如今东家从头学起,可就费力了。”

  姬朝安沉吟道:“三成这么多?”

  小满手脚利落,边说话边在店面里干起活来。书架都是百年的仙人樟打的,还能接着用。

  桌椅柜台被打破了,姬朝安定了新的,也要上元后才送来,小满就将断折的凳子脚之类通通收拢,抱起来送后院劈开当柴火。

  姬朝安也提了个裂开的小脚凳随他一起进后院,小满话仍未说完:“是啊,足足三成!那时我还小,就跟在一旁看着,有时候老东家挑书有犹豫,还问致云哥的意见。”

  说着那少年突然眼圈红了,低声道:“朝安,我有时候难免想,当初致云哥怎么……偏偏就没能劝阻东家出那本……”

  他吸吸鼻子,又笑起来,“我乱说的……现在你才是东家,东家,我替你把柴劈了。”

  说罢在院子里忙碌起来,拎着斧子咣咣剁起了柴火。

  姬朝安就放下破脚凳,进厨房给小满盛栗子墨鱼粥。

  麻致云是孤儿,姬柳雇他做书铺伙计,虽然不曾正式收养,然而幼时他就在姬柳家中吃住,姬柳夫妇待他视如己出,几乎等同姬朝安的哥哥一样。

  姬柳对他倾囊相授,从无保留。然而姬柳刚出事,他便销声匿迹,对前东家一家不念半点旧情。正巧两个月前,突然搬离洛京……那之后没多久,马烁去家中拜访就突然殷勤了许多。

  是巧合还是做贼心虚?

  上一世姬朝安查到麻致云的消息时,已经是荣武二十七年的事了。他曾在岷州成过亲,不再经营书铺,而是开了一家大酒楼,日进斗金,过得豪奢得很。荣武二十

  一年时,在青楼与另一名客人发生口角被捅死。

  麻致云无父无母,无儿无女,偌大家业都落在新寡妻子手里。

  姬朝安取了个青花瓷大碗放在灶台上,两手握着大铜勺从砂锅里舀粥,一面对蹦进厨房来的兔子笑叹道:“这书铺到底藏着什么玄机?又是收买又是杀人灭口,花的钱别说一个永诚书铺,整条街也能买下来了。这房子底下埋着什么上古神器不成?今晚咱们别睡了,在院子里挖挖看……”

  正说着玩笑话,灰兔突然跳起来,正正撞在他胳膊上,力道不轻不重,他手臂抖了抖,正好将满勺粥抖回了锅中。

  姬朝安皱眉看向他,“这是做什么?”

  说着又舀了勺粥,他舍得放料,一锅白粥倒有半锅栗子和墨鱼,一大早就将砂锅放小火上熬着,熬得栗子绵糯、墨鱼喷香,盖子一揭开,绵白的粥里煮着金黄的栗子和粉黛相间的墨鱼片,清香咸鲜里混着甘甜扑面而来,寒冬清晨暖暖地吃上一碗,再舒服不过。

  见他再次舀粥,兔子再次起跳,力道拿捏得极好,堪堪撞得手臂倾斜、勺子侧翻,大半勺粥都落回砂锅中。姬朝安只得将剩下小半勺粥盛进碗里,这次兔子便不跳了。

  姬朝安见小半碗粥里只有两三瓣的栗子块,却半点不见墨鱼片的影子,终于明白了过来。

  “你啊你啊。”姬朝安哭笑不得,“护食护成这样……果然犼喜好水产?”

  他自言自语着,对着小毛球耐性奇好,拿筷子夹了满满一小碗墨鱼片,放在桌上晾凉,灰兔两眼亮闪闪,宛如切面黑曜石,一双耳朵跟毛球尾巴不自觉地抖了又抖,似是迫不及待。

  姬朝安又舀了一勺粥,有半勺的板栗和墨鱼片,兔子眼中浮起愤怒之色,再度起跳。

  这次姬朝安却横移半步,转过身子挡住了。

  灰兔撞在小童后背上,一路咕噜噜滚到地上。

  随即被捉住耳朵,姬朝安提着它走出厨房,塞到后院笼子里。

  灰兔两眼几乎发红,朝着笼栏狠狠一撞,咣咣作响。那笼子是姬朝安专门订做的,以铜铁拧成,就算兔牙尖利也咬不断。

  姬朝安蹲在笼子外头,低声道:“小槐树,护食归护食,你得讲理。栗子墨鱼是

  我洗的,粥是我熬的,柴是小满哥劈的。你什么也不做却能分最多,是我们念着你个子小、年纪小,所以照顾你疼你。但你得知道感恩,不能自己理直气壮全占了,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兔子吱吱叫了两声,如同抗议,姬朝安听不懂,只冷笑了一声:“你还不服气了?等小满哥走了,我再同你算账。”

  他回了厨房,满满盛了碗粥,等小满劈柴中途休息时,送了过去。

  小满乐滋滋喝粥,全不知为了这碗粥,厨房里适才爆发的闹剧。

  二人正闲话时,门外突然又有人敲门。

  姬朝安笑道:“我今年果然要发达,才过了正月初一,就开始门庭若市了。”

  一面去开了门,门外竟乌泱泱站着十余个身着制服的官差。一半是玄袍绣青色槐枝的槐树里巡捕,一半是藏青袍绣鸠纹的九律司九律卫。

  为首的中年九律卫对着姬朝安抖开手里一页纸,说道:“小哥儿,我司接到举报,据说你这里窝藏妖物,奉命前来搜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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