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 67 章_我在开封府坐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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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第 67 章

  前头的崔柳听到韩综的话后,发出呜呜声,俩眼睛盯着韩综‘说话’,自然是在谴责韩综那么说话不对。

  崔桃用竹棍戳着崔柳,让她继续往前走。

  韩综则长久地沉默不言,一直低着头,随着崔桃的步伐向前。

  崔桃会时不时地观察附近的山林地环境,侧耳细听林子里的动静,进而判断出哪里可能蛰伏着杀手,做出最坏数量的估算,再由此去考量逃跑的可能性有多少。

  如今快到十五了,天上的月亮近圆。

  月色之下的韩综眉目冷峻,不再有往日里灿烂的笑容,也不再说着真真假假、捉摸不透的言语,让人恍然间觉得好像换了一个人。

  “为何不直接坐车上山?”韩综突然发问。

  “你说呢?”崔桃看看四周,自然是在告诉韩综她为了观察地形环境,寻找可以脱身的路线。

  “不可能的。”韩综道,“你当初在如意苑的时候都不可能,何况是在这。”

  “这里有什么特别?”崔桃问。

  “不太清楚,但从她总是往来清福寺次数看,这里即便不是总舵,也跟总舵差不多了,人肯定不少。”韩综道。

  崔桃再问韩综了解苏玉婉多少。

  “出身微末,心比天高,从不认命。她言谈举止一向随和,与其谈话从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

  韩综接着告诉崔桃,苏玉婉勤俭,却舍得花钱济贫救困,也一直很大方地补偿他和崔柳。她心里也确实有恨,因出身她一直被男人瞧不起,连进门做小妾的机会都得不到。所以她后来不再相信男人了,发誓要闯出自己的一番事业来,让所有人都能高看她。

  这十多年来吃尽了苦头,才从天机阁阁主身边的一名暖床女,爬到阁主之妻的位置,然后建了地臧阁,终于脱离了那男人的掌控,自立门户。

  “她承认她有手段狠辣的时候,却说自古成大事的人,哪个手上不沾血?总要有所牺牲。”

  崔桃冷笑两声:“所以我就是那个活该被她牺牲的人?那一会儿我可得跟她好好商量了,我也是个争气的,想自立门户成大事的人。能不能把她的宝贝女儿也给我牺牲一下?

  便就先放你们地臧阁的蛊虫,去咬一咬她没用的脑子,再炮烙、剥皮、凌迟……我相信经历此番周折之后,她的牺牲必不会白费,会助我终于泄愤之后成大事!”

  崔桃说这番话的时候,崔柳吓得浑身哆嗦,她疯狂地挣扎摇头。夜色里,她披头散发摇摇晃晃的样子活像是个女鬼,让人忍不住想劈两刀,驱驱邪。

  韩综见崔柳这般战战兢兢地害怕,微微蹙了下眉,但思及她背着他曾几度想要崔桃的性命,此刻便什么都说不出口了。况且他也知道崔桃那番话,不过是说来吓人的,她本性善良,必定做不出残忍之事。

  “看得出你们母子连心,因我而起了嫌隙,你可要想清楚,”崔桃提醒韩综道,“若随我一起上山,你会非常难做。”

  “我定要陪着你的。”韩综语气坚定。

  “不再自己骗自己了?”

  崔桃自然是不相信韩综不参与地臧阁,便看不透苏玉婉的所作所为。

  韩综并不是个愚笨的人,其实很多事情他心里都清楚,不过是因为没有伤害他自身利益,也因为那个女人跟他有至亲的血脉关系,他聪明地选择自欺欺人,不去过多过问,以免于去面对残酷的真相。

  韩综闻言后愣了下,不解地看向崔桃。随即在和崔桃的对视中,他败下阵来,有几分恍然。

  “你明知我身份如何,我怎样进的如意苑,你却以为我会真的选择不计较过去,与你远走他乡,双宿双飞。跟现实这么割裂的愿望你真以为会实现?

  你明知你生母两度与身份尊贵的男子苟合,并都将子女以嫡出的身份安排回去,做法很可疑。又明知地臧阁不是普通的杀人组织,如意苑的背后似有大阴谋。但这些你都不管不问,乐享现状。一面抗拒地臧阁的丑陋,口口声声要拒绝;一面又享受着苏玉婉给你的好处。”

  崔桃将韩综心中所有的暗藏都扒了出来,见了光。

  韩综突然止步,人安静的,僵硬的,低垂的眼睛一动不动,似乎怕动一下就要面对崔桃,会更加无地自容。

  “你是个聪明人,要自己想要的,躲避自己不要的。你也是个蠢人,因为真相终究躲不过,现实始终现实,逃避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崔桃却没有停止她前进的步伐,崔柳此刻只想尽快赶到清福寺,所以步伐也没停。

  “你下山吧,可不必面对这些。我不会怪你,那毕竟是你的生母。”

  韩综依旧保持止步的状态,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崔桃浑不在意,反而快走几步,看一眼不安分的崔柳,问她:“你觉得她会走还是会留?”

  崔柳转动眼睛,嫌憎中带着恐惧地看着崔桃。她被堵着嘴,说不出话,当然没必要回答。但是崔柳还是在心里想了一个答案,她希望韩综走。本来正常情况下,若只有一人赴约跟她生母交易,崔柳半点都不害怕,非常有信心她生母会赢。

  可是这个崔桃,从出发的时候就表现得跟正常人不一样,事实上她这个人也的确非比寻常。瞧她血淋淋地剖析了她大哥的那点心思,崔柳就觉得她这个女人太可怕了!智多近妖,不,她根本就是妖!

  二人抵达清福寺正门时,身后传来脚步声。崔柳回首,见韩综追上来了,心里又恨又急。她如今只能希望自己的生母妥善安排好了一切,布下了天罗地网,一定会弄死崔桃这个贱人。

  “瞧你这表情,八成是盼着我死呢。”崔桃掏出装药丸的小瓷瓶,往崔柳嘴里塞一颗。

  崔柳自然是想反抗,但反抗无效,被崔桃硬捏着嘴又吞下了一颗药丸,比之前的小很多,吞服很容易,所以想吐出来就更难了。

  韩综看到这一幕,问崔桃:“你又给她吃什么了?”

  “健胃消肠丸。”崔桃答道。

  崔柳一听‘消肠’二字,吓得双腿都抖了,呜呜叫着反抗,泪水又开始哗哗流。

  崔桃扯住绳子,让崔柳去推门,以防有暗器攻击。

  崔柳的手在触及门板的刹那,崔桃隐约听到了有冷兵器收拢的声音。看来这清福寺里埋伏的人不在少数,或许比漫山遍野飞舞的蚊子还厚。

  崔柳率先迈步进入,崔桃依旧扯着绳子,随即冒出一把刀飞快地将绳子砍断。

  崔柳意识到自己不被牵制后,马上飞快地往前奔跑。

  崔桃则抱着刀还站在清福寺门外。

  当即有两名蒙面的杀手,去护住崔柳,为她解开身上绑缚的绳子,拿掉嘴里塞着的抹布。崔柳终于可以吭声了,哇哇地哭,下令喊着他们快点把崔桃杀了。

  崔桃轻笑一声,还是原地不动。

  霎时间,门内、墙头有数名杀手冒头,在崔桃身后路两侧的林子里,这时候也跑出来七八名黑衣杀手,从后头包抄。

  韩综当即丢了手中的灯笼,拔出腰间的刀,背靠着崔桃,眼里充满戾气,“我看你们谁敢伤她!”

  崔桃这会儿连刀都没拔。

  “啊——”

  “我肚子好痛!”

  崔柳突然捂住肚子大叫,随即就跌在地上打滚起来。

  杀手们见状,都不敢擅自动手,自有人赶去禀告。

  随后便见一年轻的红衣女子走了过来,命令所有人退后,请崔桃入内。

  “人已经送到,那八名孩子呢?”

  “崔娘子未免太天真了,再说我们说好要把十娘完好无损地送过来才行,可你——”

  “她不完好么?你告诉她那里损了?”崔桃疑惑不解,又语气无辜地质问红衣女子。

  “她腹痛!”红衣女子被崔桃这装糊涂的话给惹恼了,但尽量表现镇定。

  “你们说话可要讲证据,腹痛怎么就算缺损了?哪儿缺了?有能耐你们把她肚子剖开,给我证明一下人哪里有损?我看她就是屎多了,憋的。”崔桃道。

  “你——”红衣女子忍无可忍,终于愤怒地指着崔桃,“我们的人分明看见你刚在门口喂她东西!刚才在山下你也喊了,说给她喂了毒!”

  “你们地藏阁也有不少人身有蛊毒的,那不都好好的,还能拿刀对我喊打喊杀?”崔桃耸了耸肩,狡辩依旧。

  “我看你是不想让那八名孩子活了,好,那我们就——”

  “我看你也是不想让崔十娘活了。”崔桃把同样的句式还给红衣女子。

  红衣女子气得无以复加,她正打眼色给属下的时候,听身后忽然响起了连环屁,再之后,一股臭屎味儿飘了过来。

  原本负责照看崔柳的两名杀手,这时候脸色都微变,看得出来他们在很努力地屏住呼吸。

  原本嗷嗷喊叫的崔柳,这会儿不喊疼了,窘迫地哭起来,随即她就被带下去清洗了。

  崔桃对红衣女子道:“看吧,我都说了,她就是屎多。”

  “你——”红衣女子再度怒瞪崔桃。

  “你们这么多人包抄我,明显不是搞公平交易。你们违约在先,我做点保命的小事儿以防意外,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吧。”

  “你——”红衣女子再度暴怒。

  韩综这时候收了刀,问红衣女子八名孩子在哪儿,“赶紧把人放了。”

  “韩郎君不该来,这是地臧阁跟开封府的交易。”红衣女子对韩综感慨了一句,随即转身往寺庙深处走,“你们都跟我来。”

  因有红衣女子的吩咐,刚刚那些围攻的杀手此刻倒是暂且都退下了。

  进清福寺这一路,表面上倒是没看见什么人,但埋伏在暗处的人一点都不少,崔桃都能察觉到。

  便到了她三年前更衣的净房外,门是打开的,屋里面通明,一名穿着素色青花裙的女子,正坐在油灯旁绣花,神情专注。

  这女子容貌绝色,身姿婀娜,可谓是该有肉的地方有肉,没肉的地方真真一丝多余的肉都没有。极致的小蛮腰,连崔桃见了都不禁想掐一把。

  柳叶眉,杏目,樱桃嘴,鼻梁秀挺,发乌黑,光泽感十足,整个人神采奕奕。若不是崔桃见过苏玉婉的画像,知道她十六七年前与崔茂相遇的时候年纪已经二十了,她若如今只凭容貌来判断苏玉婉的年纪,瞧着才不过二十出头。

  在听了红衣女子的回禀之后,苏玉婉却没有抬眸,而是把手头上的两针缝完,用剪刀剪断了绣线,才放下未绣完的花绷子,抬眸看向崔桃和韩综。

  她目光在韩综身上停留了片刻之后,才落在崔桃身上,“听说你失忆了?”

  声音若夜莺一般婉转动听,这若是换做一般男人,只听这声儿怕是都觉得酥到骨头里了。

  崔桃:“嗯。”

  这苏玉婉的确有倾城之色,比崔茂记忆里的竟还要好看。

  有此般容色,也难怪先后有这么多男人为她牵肠挂肚,便是离开也万般不舍。

  “坐吧。”苏玉婉温柔地吩咐,“红衣,看茶。”

  被唤作红衣的红衣女子不满地瞪一眼崔桃,转头出了门,没一会儿就端了两杯茶来。

  崔桃和韩综这时都坐了下来,红衣便将茶分别放在二人的手边。

  “我知你对地臧阁有恨,当年因柳儿痴情吕二郎,我便顺着她的心意,将你绑回了地臧阁,确系我不对。不过人难免自私,我女儿一直不在我身边,我无法亲自照顾,这么多年我满心觉得亏欠她,才由她予取予求。也是我活该了,所以老天爷报应我,让综儿心悦上了你。”

  苏玉婉这一番话说得很漂亮,没有扭曲事实,也没有推卸责任,道明了确系为自己的自私。

  难怪韩综会说,跟苏玉婉说话会觉得很舒服。难得有一个恶人,坏得这么明明白白,不推卸责任。

  “我曾想过,把你训教好了,就让你跟在综儿身边,由你们可以恩爱一辈子。但你这个人太聪明,不管受训多少,就是不吃那套手段。你忠心不足,一直心系崔家,念着想逃走回去,我又如何能放心地应了综儿的请求,真把你安排在他身边为妻?”苏玉婉徐徐地解释道。

  韩综听这话,蹙眉望向苏玉婉:“你真考虑过?”

  “自然,你可是我的亲生儿子,但凡你喜欢的,我都会竭尽为你求来,你和柳儿能开开心心,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最大的心愿。”苏玉婉温和地跟韩综讲完,便看向崔桃,“可是她真的不适合你。她与你在一起,不过是为了利用你,骗你带她逃离如意苑。”

  韩综听到苏玉婉这番话难免惊讶,等着苏玉婉下话。

  “你跟我说你们两情相悦,实则不过是你一厢情愿。我与娇姑都是有岁数的人了,对于小女孩耍得手段如何会看不清?一旦你带她脱离了如意苑,她便会伤透了你的心,甚至会背叛你,利用你对他的感情,反过来离间我们的母子情,来反杀我。便如今日这般,不正发生了么?我知你是痴情种,劝你冷静根本无用,才擅自做出让她归案开封府自尽的下策。”

  苏玉婉随即坦白,孟达的案子确系为娇姑一手策划。仇大娘此人的脾气在江湖上家喻户晓,稍微递送一下消息,她自会动手。之所以这样算计,便是为了防止崔桃翻供的时候,把罪名扯到地臧阁身上。

  崔桃听到这话,不禁感慨当时的自己该有多绝望。她如果不顺从安排去主动认罪求死,便是翻供了,也无法有理有据地去指证地臧阁,估计案子最多只能查到仇大娘身上。以亲人性命为代价,也换不来地臧阁的覆灭,便毫无意义了,她只能选择让自己去死,结束她那无辜可悲又凄惨的一生。

  这时,苏玉婉话音落了以后,居然还红了眼眶。她叹了口气,端起茶,轻轻啜了一口。看起来真好像是一位在尽心尽力为儿子操心的合格母亲。

  苏玉婉本以为这时候,崔桃会趁机讲点什么,却没想到这丫头什么都说,还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

  人确实变了。

  苏玉婉在心里感慨一句之后,放下茶碗。

  韩综这是则神情恍惚,他有些难以接受崔桃从始至终都不曾喜欢过自己的事实。他望向崔桃,想要求证,却知道她如今失忆什么都不记得了。自己便是求证去问她,似乎也没用。

  韩综神色阴沉,双手握拳,隐忍之态明显。这会儿谁都看得出来,他对苏玉婉那番话很在乎,他对于崔桃曾经是否真心喜欢她也很在乎。

  苏玉婉凝视着韩综,问他:“你今日是刚巧得到了消息,追到这里来?”

  这句话无异于在向韩综提醒:哪有那么刚巧?他今天之所以来清福寺,极可能就是崔桃的算计。

  苏玉婉在告诉韩综,他又被女人骗了。

  韩综握拳的手微微发抖,本就发红的眼眶更红了。他看向崔桃,终于还是把求证的话问出口,“是么?”

  被喜欢的人利用耍得团团转,对于自认为聪明的男人来说,是一种极大的羞辱。

  他可以不在乎失忆后的崔桃不喜欢自己,但他无法不在乎失忆前的崔桃利用自己,失忆后的崔桃也依旧在算计利用他。

  “是。”崔桃坦率承认,“但这个利用,是基于你得到消息后,会自愿为我而来,非我诱骗你一定要上山。再说你身为韩谏议之子,与地臧阁的要犯勾结,你有义务配合开封府的办案人员查案。今儿的事还可算你主动自首,将功赎罪。”

  苏玉婉听了崔桃这话,讶异地挑眉瞧了她一眼,丝毫不掩饰她眼中对崔桃的欣赏之意,“人比以前更冷静,也更聪明了。”

  这话确实是赞美,但在这种时候,这样的赞美就是变相告诉韩综:这个女人比之前更有心机,更会骗你了。

  崔桃继续跟韩综道:“过去的事我虽然不记得了,但我猜测你生母所言应该是真的。你既然夸我聪明,跟你在一起的那两年,我被那般照料优待,岂会没有察觉?

  可是有心机有算计又怎么了?我在害人么?我不过是因为自己遭遇悲惨,希望自己能动点小心思可以逃出去,可以跟家人团聚。

  跟你相处足足两年半,那么努力,结果还是被逼死了。我要蓬乱着头发,住在又脏又臭的大牢里,连一口猪食都吃不上,狼狈而奄奄一息地躺在铡刀下等死……”

  “别说了!”韩综突然喊一声,然后紧蹙眉闭上了眼睛。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的生母,还有娇姑,可是她们先教我如何勾引男人!而你当时对我的感情又充满了谎言和欺骗,你觉得那能换来多少纯粹的真情?

  但我知道我对你真心悦过,哪怕是失忆我也能切身感受到我再遇见你时的心痛,端午那晚,看你失落伤心时,我的心也会突然难受。

  可是要我为了你抛弃身份,不顾父母兄弟,那是真不大可能。你这个做外室的生母都要和你血脉相连一样,我怎就不能惦念自己的家人?论起撒谎,大家彼此彼此罢了,只是我更身不由己,更没选择的自由,比你更惨!”

  崔桃从进屋之后一直表现得安静,但这番话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她吼起来,便极度有震撼力。

  韩综怔了再怔,凝望着崔桃。

  “基于谎言而建立的感情,你想要它纯粹,怎么可能啊?自由没了,命要没了,你还想跟我谈感情?真他娘的可笑!”

  崔桃嗤笑了一声,目光倔强,但终究是情绪绷不住,眼睛里闪出点点泪花,满是凄凉。她却似乎不想让韩综看到,转眸瞟向别处,坚决控制住自己的眼泪。

  这一套做法,崔桃是看着观察了韩综哭的时候会转身偷偷抹泪不想被看见,从而模仿而来。这就是韩综的习惯,韩综看到别人有类似的做法会立刻产生情绪共鸣。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韩综不停地呢喃着同一句话,对崔桃道歉。

  苏玉婉见到这一幕,原本端庄放在身前的手顿然垂下。她知道她没斗过崔桃,她输了。

  “崔桃,你给我把解药交出来!”

  崔柳这时候更衣梳洗完毕,气冲冲地闯进来。因见院中有诸多地臧阁的侍卫,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她相信崔桃便是有三头六臂也跑不了了,所以这会儿颇有嚣张之态。

  “离她远点。”韩综当即抽出腰间的刀,指向崔柳。

  崔柳吓了一跳,忙退一步,震惊地看向韩综:“大哥你干什么!”

  “综儿。”苏玉婉见状也起了身。

  “把孩子放了。”韩综将崔桃护在身后,随即将刀指向苏玉婉。

  苏玉婉紧盯着韩综的眼睛,想从他的表情中读出答案,随即在韩综坚定的眼神中得知,他这一次是真真选定崔桃,不改了。

  “这个女人以后也不会心悦你。”苏玉婉道。

  崔桃点头附和,对韩综道:“她说的是没错。”

  韩综执刀的手微微抖了一下,他哑着嗓子跟崔桃打商量道:“能别再这种时候说这样的话伤我么?”

  “好。”崔桃乖乖应承。

  苏玉婉见崔桃已经表明态度,韩综却依旧选择保护崔桃,身子微微晃了一下,不禁退了一步。彻彻底底输了!

  “娘,大哥被这妖女给迷惑住了!赶紧把人杀了,让她勾引不了大哥,大哥自然就会好的。”崔柳焦急道。

  “十娘这么想死?忘了自己吃过什么了?”崔桃笑着回首,望了一眼天上的月亮,“应该快是时候发作了。”

  崔柳怔住,忙求苏玉婉快想办法,崔桃给她吃毒药了!

  红衣女子禀告苏玉婉:“脉象确实有异,不知是什么毒。”

  苏玉婉再看崔桃的眼神,已满是愤怒。

  她随即命人将八名孩子带上来,让崔桃交出解药,便可以带着八名孩子离开。

  “你当我傻呢,你会那么好心轻易放我走?等我安全下山了,我自会将解药丢在地上,你们自己去取。”崔桃说话间,崔柳的脸上和身上开始泛红,有密密麻麻的小红疹起来了。

  崔柳见状大叫,说自己毒发了。

  “你手上已有一名我在乎的人质,还不够?”苏玉婉随即看向韩综,“你做大哥的,就眼睁睁看她毒发?”

  韩综避开苏玉婉的眼神,没说话。那厢崔柳就不停地喊大哥救她,韩综仍旧不为所动。

  崔桃哼笑一声,对苏玉婉道:“你在他面前可装母子深情,但骗不了我,你这个儿子恐怕没那么重要吧?”

  崔桃一语惊得韩综再度震惊。

  韩综不解地看向崔桃,自然是不懂她为何会有这样的结论。但是他又觉得崔桃应该不会撒谎。

  “可笑,他我的第一个儿子,我岂会不疼爱他?”苏玉婉当即否认了。

  “是儿子不假,在乎也不假,但比起你的地臧阁大业,你这个儿子似乎就没那么重要了。”崔桃嘱咐韩综一会儿小心些,“跑的时候不用顾及我,你能保命就好。”

  韩综看着崔桃,心中有无数感动情绪在翻涌,他果然没有选错,她是在乎她的,关键时刻居然要他先保命。

  八名孩子随即被带了过来,这些孩子看起来都乖乖的,竟没有一个在哭,但瞧他们战战兢兢地样子,显然处在极度害怕之中。这么大的孩子都略懂事了,但遇事难免会害怕,会统一如此乖巧顺从,显然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又被训了。

  “你们当着他们的面,杀的那俩孩子?”崔桃问出她心中的怀疑。

  红衣女子撇了下嘴角,没去特意应崔桃的话,直接驱赶孩子们到了崔桃那头。

  “你们快走吧。”苏玉婉说罢,很受伤地望一眼韩综,便转身坐回她原来的位置,继续绣花。

  韩综便带着孩子,跟崔桃一起往清福寺正门方向去。

  一切看似平静,路上依旧也是没碰见别人。

  但崔桃能明显感觉到有更大的危险靠近,恰恰就在清福寺正门的方向。

  崔桃让韩综带着八名孩子下山,直接坐马车离开。

  “那你呢?”

  “我不能跟你一起走,她这次肯定不会放过我。我若跟你们一起,八个孩子就会有危险。她为了我才安排这场交易,所以我只要留在清福寺,他们应该不会顾上孩子。”崔桃让韩综快走,别耽误时间,“苏玉婉对你和崔柳其实也没多少母子真情的,我拿毒药威胁崔柳的性命,她依旧不管不顾,必须要杀我,就是最好的证明。”

  韩综虽然受到的刺激颇大,但知道事情紧急,不由他再多思。崔桃最想救这些孩子的命,他若留下,带着这些孩子反而拖累她。他只能不舍地跟崔桃道别,带着八名孩子从清福寺正门离开。

  他一出门,果然感觉周遭埋伏了很多人,甚至借着夜色,看到树林里有着很多箭矢对准自己的方向。

  韩综带着孩子往山下去。因为人数很清楚,只有韩综和孩子,那些埋伏的杀手都保持着安静,并没有动手。

  崔桃闪身到佛殿内,扯掉她身上穿的葱绿裙裳,露出一身夜行衣。她直接把衣裳藏在绝不能藏人的佛经匣内。然后跑出佛殿,在廊下偏僻拐角处,双脚和左右手撑着两侧,借力伏身悬在廊下,以躲避那些杀手们的搜查。

  不过须臾的工夫,整个清福寺灯火通明,地臧阁的杀手们,外加整个清福寺的僧人都加入了搜查之列,人数非常之多。

  崔桃藏身处偏僻,这会儿已经来走过四拨人了。

  “你们可看清楚了,韩郎君的确只带着八名孩子下山?”

  “绝对错不了,属下等这么多双眼睛盯着,那女人必然还在寺内!”

  这时,忽有一团亮烟火直冲上天。

  “必然是孩子获救后,有人给官府的人报信了。虽说这方圆十里各大小路,我们都安排人手,确认没有官府的人随崔七娘一同而来。但如果他们收到了信号,骑快马的话,估计也要不了多久。谨慎起见,两柱香后,我们必须撤退。”

  红衣推算完之后,呵斥所有人。

  “快搜!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找出来。”

  之前,红衣不太明白,阁主既然只算计崔桃一人,为何非要把人引到清福寺这么重要的地方交易。如此兴师动众对付一个小丫头,是不是有点过了?今日亲眼见识之后,红衣方清楚,一点都不过,甚至还不够。

  这个崔桃简直比泥鳅还狡猾,比孔明还多智,这样的女子若跟地臧阁作对,必须早点弄死才行!

  红衣带人搜查得很仔细,她记得崔桃今天穿的是绿色裙裳,那她藏身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很可能是在树丛或树上,侧重搜查这些,当然各大殿和房顶也没有放过。

  红衣带人在清福寺内搜遍之后,开始怀疑崔桃不在清福寺,而是跑到了后山,所以就带人再去后山搜查。

  此时已经过去一炷香的时候。崔桃藏身的地方狭窄又别扭,也便只有她这般身材苗条能勉强找到着力和借力的地方,靠巧劲儿在悬挂着自己身体,但她支撑不了多久,如今手心和额头都已经是汗了。

  又来了一拨人从廊下经过。

  “我好像闻到了香味儿!”这回走过来的是几名年轻的和尚。

  “是兰香!”嗅到香味的和尚又道。

  居然鼻子这么灵!

  就在那和尚寻香抬首之际,崔桃猛地跳下地,三两下用银针刺晕了几名和尚。谁知有一个和尚倒地的姿势太奇葩,发出了非常响亮的噗通一声,当即就引起周围巡查的人注意,有人喊起人在这。

  当即整个清福寺杀手,都往崔桃出现的地方赶来。

  崔桃爬上房顶,又是被发现了,许多带着淬毒弓|弩的杀手围了上来。

  四周全都是人,看起来逃是逃不了了,崔桃干脆坐在房梁上,俯瞰他们。

  苏玉婉带着红衣随后赶来,她仰头望着梁上的崔桃:“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放了她!”韩综突然跑过来,求苏玉婉道,“你放了她,我以后都听你的话,绝不会再跟她有任何瓜葛。”

  苏玉婉看一眼去而复返的韩综,笑着抚摸上韩综的脸颊,“既然不想有瓜葛,那就从现在开始跟她断绝关系,不必再管她的生死。乖儿子,早晚有一天会明白你我的良苦用心!”

  忽有亮着火光的箭横空射入,接着越来越多燃着火的箭被射入清福寺。箭头着火的地方冒着浓烈的烟,一股诡异的香味儿在清福寺四处蔓延。

  啊!啊啊!啊啊啊……

  哀嚎声四起,原本拿着武器的杀手和刺客们都倒地尖叫起来。

  “不好,这是是引发蛊毒发作的蛊香。”红衣大惊,狼狈地跑回禀告,随即便见只有六名杀手跑回了这里。

  “撤!”苏玉婉喊话下令之时,忽然觉得腹部一痛。苏玉婉诧异地低头看着插在自己肚子上的匕首,然后抬头看向韩综。

  红衣见状,立刻挥剑朝韩综刺去。

  韩综却没有躲闪,崔桃飞了瓦片挡了一下,随即从房顶跳下。这时候,红衣带着两名杀手搀扶着苏玉婉跑了,留下四名杀手与崔桃缠斗。

  韩琦随后带着李远等人攻入清福寺,他看到崔桃安然无恙后,终于松了口气。

  趁着所有人都忙着搜查的工夫,韩琦悄悄拉住崔桃的手,将一个还热乎的纸包交给了她。

  “什么东西?”

  “鸡腿。”

  崔桃不禁笑了一声,“我这么冒险,韩推官就只给奖励一个鸡腿?”

  “不吃还我。”韩琦勾起嘴角。

  崔桃早把鸡腿拿出来,放肆地咬了一大口。

  韩综此时则靠在墙边,望着那边起火的大雄宝殿,半晌他回头。正看见崔桃吃着鸡腿和韩琦相视而笑的一幕。

  李远等搜查遍了清福寺,除了遍地蛊毒发作的尸体后,没见有其他活口,也不见崔柳的影子。

  “发现一处地洞!”

  “看来他们一起逃了。”

  ……

  苏玉婉被红衣从地洞内拉出来后,便在红衣和崔柳的搀扶下,趟过一条小溪后。

  小溪那头的路边有早备好马车,可便于他们立刻逃跑。

  “那是谁啊?”崔柳指着前头。

  苏玉婉因为腹部受伤,一直低头顾着伤口,闻言抬头望过去,见一位少年白衣翩翩,负手立在一匹漂亮的红枣骏马旁。

  少年闻声回头,眉目如画,从头到脚都透着一丝不苟的精致。

  “少主!”苏玉婉大惊,忙跑过去跪下行礼。

  红衣等人也都跟着跪下了。

  苏玉婉让崔柳道跟着一起跪下,崔柳便也乖乖跪了。

  “本以为当年几个人中,数你最出息。如今看来,最没出息的才是你,居然败在了十几岁的丫头手上。”

  声音的主人也不过是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年,却肆无忌惮地在嘲笑同龄人年少。

  “是属下轻敌了,请少主恕罪!”苏玉婉一手捂着还在流血的腹部,虔诚地给白衣少年磕头。

  “起。”

  待苏玉婉等人起身之后,少年随即伸手,捏住了苏玉婉的下巴。他指若葱根削成,细长白嫩,漂亮得赛过女人。

  “这脸蛋还是漂亮的。”

  “谢少主赞美。”苏玉婉不敢直视少年,垂着眼眸,紧张地咽了下唾沫。

  崔柳则在这时偷瞄了这白衣少年两眼,倒真俊,人也在笑,却不知为何莫名给人寒颤的感觉。

  “可惜没用了。”

  少年随即拔出插在苏玉婉腹部的匕首,刺入苏玉婉心脏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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