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为何那样 第18节_师弟为何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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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弟为何那样 第18节

  他知道她想说什么,马上打断了她:“那是以前,师姐也知道我这些日子的长进,做菜又不是什么难事,我练一练就会了。”

  说完,少年扭过头,望着天,刻意不去看她。

  清清却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她第一次发现,闹别扭的师弟原来这么可爱。

  或者是,师弟竟然会这么可爱地闹别扭?

  她不禁要拿话哄他:“我当然相信你,我们石头就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上得围墙,下得厨房,拿得刀枪棍棒,做得肉菜甜汤。”

  又一阵暖风拂过,他额发被吹起,眉骨高挺,眼睫浓黑,清清定定地看着,突然发现这半年他也长高了许多,本来二人身量相仿,现在他已经高了一截了。

  少年立在春风里,像一棵勃勃生长的竹。

  清清真挚道:“师弟,你生得挺好看。”

  这不是她第一次说他好看,但裴远时还是红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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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了春,又是新的一年。

  清清前两日在义庄的反省颇有成效,她已经连着两天早早起身,在院子里吐息纳气,静坐定心,《清静经》也又拾掇着念起来了。

  过去,观中就她一个弟子,玄虚子日日耳提面命,对她要求十分高,每天的早课和晚课都严加督促。

  早课要念足一个时辰的经文,譬如《常清常静经》、《消灾护命妙经》、《禳灾度厄经》等等。她最不耐烦做这个,只觉得“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静”枯燥乏味,除了锻炼嘴皮子,对修行无甚用处,玄虚子却勒令她必须认真完成,因为这项活动是小霜观勉强能称为道家之地的证明之一。

  晚课便是练习布阵画符、掐诀招魂。清清对这些的兴趣倒十分浓厚,无需玄虚子布置要求,她自己便把书房内的图志典籍、阵法大全看了个遍。是以她从九岁开始,便能跟着玄虚子四处超阴渡亡,独自超度两个孤魂野鬼不在话下。

  其实比起这些,玄虚子平日里对清清武功体术上的要求才是最严格的,要她鸡鸣起身,蹲半时辰马步不过开胃菜,剑术拳术、棍法刀法,样样他都手把手来教,只可惜——

  清清样样不精通。

  这便是师徒两人仅有的矛盾了,玄虚子时时长叹:“为师武艺冠绝中原,如今竟然要失了衣钵吗!”

  清清觉得师父虽然的确有两分能耐,但冠绝中原属实夸张了,冠绝泰安镇要恰当一点。

  后来,裴远时来了,问题迎刃而解,矛盾无影无踪。师父皱纹少了,腰杆直了,笑容变多了,日日夸他“孺子可教”、“进步可观”、“必成大器”,清清都快听吐了。

  裴远时仅需和清清一起上早课,念完一个时辰的经后,俩人便各干各的,清清去画她的符,裴远时去打他的拳,互不相扰。

  师父突然离开,又逢上过年,清清便松懈了下来,恨不得整天躺着度日,裴远时倒是仍旧勤勉,念经打拳,日日不落。

  那日,裴远时在围墙上秀了一番腿法,直把清清看得眼红万分,后悔当初偷懒贪玩,不精于拳脚功夫,偶有恶徒闯来,自己只能让师弟顶上。

  是师姐就早起一百天!

  清清已经做到了一天,第二天清晨,裴远时在院子里又看见她时,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外。

  “怎么,昨天我说今儿还要同你一起晨练,你当我是说笑的么!”清清十分不满他惊异的眼神。

  “不敢不敢,”裴远时做讨饶状“终于能和师姐一起锻炼,我有些喜出望外罢了。”

  清清觉得他在暗嘲自己从前的惫懒,但她没有证据。

  “哼哼,自从你来,师父忙于指点你,都没怎么教我了,我才落下那么多体术课业。”

  裴远时开始舒筋动骨:“师姐说的是。”

  “年节时候身体不适,一病多日,实在没办法修习,这些你也清楚。”

  裴远时双手持剑,比划了个往前砍的动作:“我自然清楚。”

  “如今我身体好转,要重返晨练场,你得意不了几天了!”

  裴远时嘴角勾起:“愚弟诚惶诚恐。”

  清清确定了,他就是在敷衍嘲弄她,她拿起自己的桃木剑:“你敢不敢和我过上几招——”

  剑拔弩张之时,大门处传来砰砰的敲门声,清清不耐道:“谁啊?”

  “是我!”

  天底下只有一个人才会这么回应,清清一把拉开门,没好气道:“你来干什么?”

  大牛脸上带着熟悉的急切,口中也是熟悉的话术:“清清,大事不好了!”

  “是你家猪要生崽了,讨个平安福,还是你牙齿疼痛,要来段清静经啊。”

  大牛有些困惑:“我家不养猪,我也早换完牙了,你为什么这么说?”

  说完,他才反应过来清清是在揶揄他,恼道:“是真有大事!小桃让我来寻你!”

  “小桃?他们一家不是去青州看灯会了,这么快就回了?”

  “昨晚回的,说是路上遇见了怪事,怕不吉利,就半路回来了——”

  第24章水魆

  马上就能启程向青州城出发,看上元节灯会了。

  腊月开始,爹娘就在计划这次出行,小桃从去年就开始期盼,她甚至早早就想好了到时候穿哪身衣服游街,买什么样的花灯做礼物,回来带给小姐妹。

  年节一过,她心中更是激动难耐,恨不得立刻就能站在青州上元的灯树下,但与此同时,心里逐渐有了一股异样的感觉。

  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牵绊她,告诫她不要离开家中,仿佛前路会有什么不测,这些没来由的暗示堆积在她心中,让她惴惴不安。

  随着时间的推进,这种莫名的不安愈加强烈,她甚至有冲动去告诉父母亲,要取消这次期待已久的出行。

  直到和小姐妹作完别,踏上舢板,这股异样升到了顶点,她不由拉住母亲的手,怯怯地说:“阿娘,走水路安全吗,我心里总是怕。”

  一旁的船夫笑道:“小姑娘没坐船去过青州?这时候无甚好怕的,水浅着呢!”

  小桃有些不好意思,母亲握住她的手,安抚似的拍了两下,示意她不必忧虑。

  船夫生了谈兴:“要是在夏天,尤其是七月那会儿,嚯,泰安镇以下的河段全泛滥开去,那叫一个水浑浪急,只有三十年以上经验的老船夫,才敢在上面行舟。”

  “舟,还得是两头尖,中间宽的泷船,只有这种细窄的小舟,才算得灵巧轻便,能在激浪险滩上来去自如。”

  “这次去青州,路上会经过一处峡湾,叫虎跳湾,是老虎都不敢跳的险要所在,极高极窄。此时瞧不出,涨水的时候,直把半座山都能淹掉。等船经过那处,我给你指认指认……”

  小桃听住了,入了神,心头那些焦躁思绪渐渐平稳了下来,母亲见了,一阵欣慰:或许孩子是太久没出远门,有些紧张不安罢了。

  小桃依偎在母亲怀里,听着船夫和父亲谈天说地,在摇摇晃晃的船舱中睡着了。

  她做了许多梦,梦里全是光怪陆离的情节,她一会儿在寻什么东西,一会儿又被追着逃,混乱疲累至极。

  待她昏昏沉沉醒来时,却发现昏暗的船舱里空无一人。

  她唤着父亲母亲,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晕乎乎地爬起来走到舱外,也不见原本在船头摇橹的船夫。

  这是怎么回事?

  也许是之前睡太久,此刻小桃的脑子如塞了浆糊一般,思绪无比粘稠,根本无法正常思考,是以她竟未能第一时间发觉,没有人在划船,船却一直在走。

  她摇摇晃晃,从船头到船尾,寻了三四遍,仍没找到一个人。

  此时已经入夜了,天上不见星月,河面上却有点点波光,岸边山影重重,在夜幕中显出些许轮廓,如同暗夜里窥伺的野兽拱起脊背。

  船儿破开水面,划出一道道波纹,在笼罩着一层雾气的河道上静静前行。

  小桃终于察觉出诡异,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有没有人哪?爹爹,阿娘,你们在哪里?”

  喊声在两岸山壁中间回荡,无人回应。

  她缩在船头,小声地啜泣起来。

  忽然,她听到耳旁有一道细细的声音,隐隐约约,忽前忽后,顿时叫她寒毛直竖。

  那个声音在学她:“阿爹,阿娘,你们在哪里呀?”

  小桃冷汗涔涔,尖叫一声捂住了耳朵,声音却不肯放过她,犹自在她耳边尖声道:“有没有人哪……有没有人哪?”

  小桃连滚带爬地起身,想往船舱里逃,脚下却不知绊住了什么,狠狠摔倒在了甲板上。她仓皇爬起来一看,波光中,船沿上密密麻麻扒着黑色的毛手,竟是这些东西在一直推着船往前行驶!

  她尖叫着往里退,那长着黑色长毛的手却转眼攀上了船沿,从水里探出一个黑黢黢的脑袋,对着她咧开嘴,露出白森森的尖牙:

  它嘴中发出细细的女声:“有没有人哪?爹爹,阿娘,你们在哪?”

  小桃拼命往后退,那龇牙咧嘴的怪物却两三下爬上了船,朝她步步紧逼,身上滴滴答答淌着水,口中不停学她说话,可怖至极。

  怪物朝她伸出手,黑色的长毛里赫然是尖利的爪甲,在昏暗油灯下泛着冷光,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强烈的河中淤泥一般的腥臭味。

  后背抵到船壁,已是退无可退,小桃绝望地闭上了双眼,嗅着越来越浓的腥臭,她感觉那怪物的利爪已经触到了她的脸颊。

  忽然,耳边传来一声熟悉的动物的低吼声,似在震慑,这……

  小桃猛地睁开眼:“阿短!?”

  逼仄暗淡的舱内,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只弓着背,朝怪物龇牙示威的小狗,皮毛黄白相间,短短的尾巴直立,这正是已经死去快一年的阿短!小桃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怪物缓缓扭过头,被长毛覆盖的脸瞧不清面容,它直立起身子,小桃这才看清,它身形长臂短腿,颇像一只猿猴。

  怪物尖啸一声,朝着阿短高抬起长臂,利爪一闪,狠狠向它挥去!

  小桃第一反应竟不是躲避,她猛地扑上去,试图将阿短护在身下,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怪物这一爪。

  她还把它当做那只无助的幼犬。

  火光电石之间,小桃猛地醒转来,没有长毛的怪物,没有失而复得的小狗,眼前只有父母关切的面容,他们眼中全是担忧:“怎么一直又踢又叫的,好孩子,梦见什么了?”

  小桃喃喃道:“阿短……”

  母亲抚上她的额头,心疼道:“又梦见原先那只狗了吗?不要太难过,等这次从青州回来,娘再给你买一只。”

  小桃置若罔闻,只呆呆地看着前方,半晌,一头扎进母亲的怀中,大哭起来。

  “我做了一个好长,好可怕的怪梦,梦里你们都不在了,船上只有我,后来还出现了个怪物……”

  “是阿短,阿短救了我……”

  小桃上气不接下气,在母亲的怀抱里哭得又睡了过去,昏睡中,仍紧紧抓着母亲的前襟。

  苏母心疼万分:“好好的孩子,上船前还高高兴兴的,怎么睡一觉就魇住了呢?”

  苏父亦十分担忧:“出了一身的汗,又哭叫那么久,大冷天的受寒了可怎生是好。”

  苏母拭了拭小桃的额头,见她额发被汗水打湿,黏腻地糊在脑门上,整张脸红扑扑的,的确是有点受寒的样子。

  夫妇两个平日里就十分疼爱这唯一的女儿,如何受得了孩子这样,苏母当即开口:“当家的,不如我们回转去罢?”

  苏父有些犹豫:“小桃念着去看灯会这么些天,醒来发现我们已经决定回去了,伤心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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