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人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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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的四、五天，每个早晨，赵雅和陆野都能在木鱼峰上相遇，有时候，还是一起顶着淡淡晨光，裹着浮白色的朦胧雾气走出寺门，然后再攀登着青石小路，爬上峰顶，并肩站在观日岩上，看云起云涌，听潮涨潮落
只不过，赵雅的运气似乎真的不好，在随后的这四、五天里，不是雾气太重，就是阴云密布，使她一直未能入愿看见‘南海旭日出’的景观
错过了，有时候，便是永远的错过了
赵雅虽然才十八岁，但对自己心情的失落，却也还懂得掩饰，她似乎天生就有着控制情绪的本领，明艳绝伦的脸，使终保持着微笑，并在这几天早晨，与陆野交谈甚欢，特别是在知道，陆野来自北京，来自大陆的权力中心，是好奇的问个不停
对赵雅而言，甚至对当时所有的香港人而言，正在进行文化大革命的北京，神秘、陌生，就如另外一个世界
无可否认，陆野的言谈举止，卓越气质，对赵雅有着奇异的吸引力，但同时，这种吸引力又因为陆野骨子里透出来的谈漠，那种只可意会却不可言传的拒人千里，而使两人的关系，停留在一般友人的阶层，没有进一步加深
在陆野的心中，赵雅容颜俏丽，善解人意，就象是一名邻家小妹，跟自己说笑嬉闹，却又能恰到好处的把握分寸，给人轻松感觉
他不讨厌赵雅，甚至可以说，他也有些喜欢赵雅，但这种喜欢，并不是男女之情的喜欢，不是当初看见韩雪时，那种天地勾地火，被雷霆击中、灵魂都为之颤栗的爱恋，而是一种单纯的欣赏、好感
怎么说呢，就如一个旅人，行走的孤独路途中，忽然看见一幅美丽风景，或是在饥渴的时候，伏下身去，掬饮清澈溪水，无意间，现岸边有一朵随风摇曳的花朵，而暂时驻足凝息
或许，正是因为没有**渗杂，没有任何功利色彩，再加上两人都刻意的回避，不去询问对方的家庭、生活等等私人情况，由此心照不宣的表明，两人的友情仅仅是君子之交，起于宝莲禅寺，也将止于宝莲禅寺，这到让两人之间的交往，显得轻松随意
虽然赵雅刻意隐瞒着自己的情绪，但陆野是什么人？感知敏锐的如同野兽，他看出来了，这个小女孩有心事
但看出来归看出来，陆野不问，不打算管，人生存在无数交点，每个人有每个人必需要去面对的命运，自己能力有限，不是普渡众生的佛祖
做为行走在生死边缘黑暗世界中的人，陆野并没有因为赵雅的美丽，和跟赵雅相处愉快，而放松内心警惕，他甚至还极其冷静的猜测，赵雅有没有可能，是和记派来的人？
结论是：否
因为寄宿在宝莲禅寺，是他的临时决定，和记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未卜先知的提前派人，到此处等自己，而且还是派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孩
＊＊＊＊＊＊＊＊＊＊＊＊＊＊＊＊＊＊＊＊＊＊＊＊
潮湿阴暗的山洞，散着屎尿等排泄物混杂的气味，令人作呕，耳边不时能听见，水滴滴落在钟乳石上，出的‘嗒嗒’轻响
傻飙就象是一只大马猴，斜靠在洞壁处，寂静无声，恍若死去
他的脚踝，拴狗似的，系着拇指粗细的长长铁链，铁链的另一端，是有千斤重的巨大石柱
地上铺着一层薄薄稻草，已经失去自由五天了，昔日意气风的黑道大佬，此时明显憔悴，足足瘦了有十斤，那张马脸越显得长了，脸上的肉疙瘩，都失去了饱满光泽
看守他的，是两名二十多岁的大圈仔，一个外号叫‘拐七’，神情和蔼，说话柔声细语，总给傻飙做思想工作，说环境是差了点，但‘苦不苦，想想红军二万五’
还有一个外号叫‘神经’，脸上老是露出怪兮兮的笑容，让人怀疑他是不是真的有精神病，手上提着一根大陆军人系的那种武装皮带，两边是硕大的铁扣，轻轻一拉，便会出‘啪’的一声脆响，搂头盖脸的一皮带下去，能把人的皮肉都给挖掉一块
皮带每被拉响一次，‘神经’便会下意识的伸出舌头，舔着嘴角，眼中放射出妖异而兴奋的光芒
这两个大圈仔，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就象是审犯人一样，要求傻飙把他所知道的香港黑道事情，都讲一遍，越详细越好，还找了厚厚的一叠纸，很认真的做记录
傻飙在一开始，自认自己什么场面都见过，而且错误的以为，既然这帮大圈仔费尽千辛万苦的把他掳来，那么，就不会轻易的杀死他，所以为了显示坚强，他拒绝配合
拒绝的结果是，他挨了一顿痛揍，还不让睡觉，命令双脚并拢，两腿绷直，腰弯九十度，两臂张开做飞行状，口中还要出呜呜声，美其名曰：开喷气式飞机
傻飙久闻‘开飞机’的大名，听说那是大陆批斗牛鬼蛇神的经典曲目，有‘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惊人效果
他开了一会飞机，便头昏眼花，天旋地转，但让人难以忍受的是，‘拐七’会笑呵呵的问他：“你现在在那呢？”
“当然在香港了”
“我**，飞了这么长时间，还在香港？你是乌龟啊你？”皮带呼啸抽下，差点没把傻飙给打瘫痪了
“现在到那了？”
“丢你老母的，到北京了”
“你妈逼，飞的这么快，想把油耗光，摔死老子啊？”抡圆的大巴掌，让傻飙看见了满天星光
“到那了？”
这次傻飙学乖了，他拒绝回答，结果被‘神经’揪着头，要让他去吃自己拉的屎，还说山洞太暗，要在他小弟弟上浇汽油，当蜡烛点
天啊，这个‘神经’，一定就是传说中的红卫兵造反派
其实，傻飙猜错了，‘神经’的真实名字叫王跃峰，曾是一名老实诚恳，待人热情的有为青年，不过他的家庭出身不好，属于黑五类子女，重点监管对象，在一次打扫卫生时，把**的石膏像给摔碎了，结果被戴上‘抗拒改造，对伟大领袖心怀不满’的罪名，而遭到百般羞辱，最后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暴起杀人，逃到了香港
他不怕死，甚至可以说，他渴望死亡，因此而无所畏惧，在杀人或修理他人的时候，常常会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状态，仿佛是在面对仇敌，具有精神分裂的轻微症状
傻飙被‘神经’吓坏了，心想，反正他知道的这些东西，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在香港混社团的人，只要有点资历，也基本上都知道，自己犯不上为之遭受耻辱，再说了，他现在坚强硬挺，结果只是让自己多吃苦头，谁看得见？又有什么意义？
做为一名老江湖，傻飙清楚的知道，他的结局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因为利益交换，而被安全释放，要么，做为大圈龙堂立威的工具，被残忍处死，尸体摆放在香港街头的显眼处
至于被人现，幸运解救，或者利用看守的失误，而逃脱生天，那都是小说的故事，电影里的胡编乱造，在现实中，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好汉不吃眼前亏
把这一切都想明白的傻飙，立刻表现出前所未有的配合，他就象是最优秀的模范老师，开始给眼前的这两个大圈仔讲香港黑道的展史，讲东南亚各大黑帮社团的关系，在种种秘闻之外，同时还渗杂着大量血腥而又香艳的故事
傻飙觉得，他把他这一辈子能说的话都给说完了
看着那两名大圈仔，听得聚精会神，双目放光，血气贲张，傻飙的虚荣心获得小小满足，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还有如此好的口才，不过讲到后来，他的嗓子哑了，精神疲惫，嘴巴象是上了岸的鱼，一张一合，完全是机械动作，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后来都讲了一些什么
三天三夜没有合眼的傻飙，这才被允许睡觉
可以睡觉的感觉，实在是太幸福了
傻飙在心中誓，有朝一日，他能够逃出生天，他要在他二老婆的那张大床上，躺一个月都不起来，吃喝拉撒，全在床上解决
一开始，他因为实在是太困，还睡得比较踏实，可是到了后来，也不知是饿了，还是因为憋了一尿，他开始做噩梦，一段一段的，就如重复播放的电影片断，都是同样的场景，同样的人物
～～在无边黑暗中，一名死神般冷峻的青年，正举着枪，对着自己扣动板击，枪口处喷吐火焰，枪声震耳欲聋～～
手腕处的伤口，开始象蛇啮般的剧烈抽痛起来
傻飙猛然惊醒，呼吸急促，大汗淋漓，过了好一阵，他才缓过神，心跳恢复平缓
梦这只是梦一切都是假的
在心中不停的安慰着自己，他睁开眼睛，浑身汗毛瞬间根根立起
他看见了，在噩梦中，屡次闪现的那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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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的四、五天，每个早晨，赵雅和陆野都能在木鱼峰上相遇，有时候，还是一起顶着淡淡晨光，裹着浮白色的朦胧雾气走出寺门，然后再攀登着青石小路，爬上峰顶，并肩站在观日岩上，看云起云涌，听潮涨潮落
只不过，赵雅的运气似乎真的不好，在随后的这四、五天里，不是雾气太重，就是阴云密布，使她一直未能入愿看见‘南海旭日出’的景观
错过了，有时候，便是永远的错过了
赵雅虽然才十八岁，但对自己心情的失落，却也还懂得掩饰，她似乎天生就有着控制情绪的本领，明艳绝伦的脸，使终保持着微笑，并在这几天早晨，与陆野交谈甚欢，特别是在知道，陆野来自北京，来自大陆的权力中心，是好奇的问个不停
对赵雅而言，甚至对当时所有的香港人而言，正在进行文化大革命的北京，神秘、陌生，就如另外一个世界
无可否认，陆野的言谈举止，卓越气质，对赵雅有着奇异的吸引力，但同时，这种吸引力又因为陆野骨子里透出来的谈漠，那种只可意会却不可言传的拒人千里，而使两人的关系，停留在一般友人的阶层，没有进一步加深
在陆野的心中，赵雅容颜俏丽，善解人意，就象是一名邻家小妹，跟自己说笑嬉闹，却又能恰到好处的把握分寸，给人轻松感觉
他不讨厌赵雅，甚至可以说，他也有些喜欢赵雅，但这种喜欢，并不是男女之情的喜欢，不是当初看见韩雪时，那种天地勾地火，被雷霆击中、灵魂都为之颤栗的爱恋，而是一种单纯的欣赏、好感
怎么说呢，就如一个旅人，行走的孤独路途中，忽然看见一幅美丽风景，或是在饥渴的时候，伏下身去，掬饮清澈溪水，无意间，现岸边有一朵随风摇曳的花朵，而暂时驻足凝息
或许，正是因为没有**渗杂，没有任何功利色彩，再加上两人都刻意的回避，不去询问对方的家庭、生活等等私人情况，由此心照不宣的表明，两人的友情仅仅是君子之交，起于宝莲禅寺，也将止于宝莲禅寺，这到让两人之间的交往，显得轻松随意
虽然赵雅刻意隐瞒着自己的情绪，但陆野是什么人？感知敏锐的如同野兽，他看出来了，这个小女孩有心事
但看出来归看出来，陆野不问，不打算管，人生存在无数交点，每个人有每个人必需要去面对的命运，自己能力有限，不是普渡众生的佛祖
做为行走在生死边缘黑暗世界中的人，陆野并没有因为赵雅的美丽，和跟赵雅相处愉快，而放松内心警惕，他甚至还极其冷静的猜测，赵雅有没有可能，是和记派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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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脚踝，拴狗似的，系着拇指粗细的长长铁链，铁链的另一端，是有千斤重的巨大石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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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在香港了”
“我**，飞了这么长时间，还在香港？你是乌龟啊你？”皮带呼啸抽下，差点没把傻飙给打瘫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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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丢你老母的，到北京了”
“你妈逼，飞的这么快，想把油耗光，摔死老子啊？”抡圆的大巴掌，让傻飙看见了满天星光
“到那了？”
这次傻飙学乖了，他拒绝回答，结果被‘神经’揪着头，要让他去吃自己拉的屎，还说山洞太暗，要在他小弟弟上浇汽油，当蜡烛点
天啊，这个‘神经’，一定就是传说中的红卫兵造反派
其实，傻飙猜错了，‘神经’的真实名字叫王跃峰，曾是一名老实诚恳，待人热情的有为青年，不过他的家庭出身不好，属于黑五类子女，重点监管对象，在一次打扫卫生时，把**的石膏像给摔碎了，结果被戴上‘抗拒改造，对伟大领袖心怀不满’的罪名，而遭到百般羞辱，最后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暴起杀人，逃到了香港
他不怕死，甚至可以说，他渴望死亡，因此而无所畏惧，在杀人或修理他人的时候，常常会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状态，仿佛是在面对仇敌，具有精神分裂的轻微症状
傻飙被‘神经’吓坏了，心想，反正他知道的这些东西，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在香港混社团的人，只要有点资历，也基本上都知道，自己犯不上为之遭受耻辱，再说了，他现在坚强硬挺，结果只是让自己多吃苦头，谁看得见？又有什么意义？
做为一名老江湖，傻飙清楚的知道，他的结局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因为利益交换，而被安全释放，要么，做为大圈龙堂立威的工具，被残忍处死，尸体摆放在香港街头的显眼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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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飙觉得，他把他这一辈子能说的话都给说完了
看着那两名大圈仔，听得聚精会神，双目放光，血气贲张，傻飙的虚荣心获得小小满足，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还有如此好的口才，不过讲到后来，他的嗓子哑了，精神疲惫，嘴巴象是上了岸的鱼，一张一合，完全是机械动作，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后来都讲了一些什么
三天三夜没有合眼的傻飙，这才被允许睡觉
可以睡觉的感觉，实在是太幸福了
傻飙在心中誓，有朝一日，他能够逃出生天，他要在他二老婆的那张大床上，躺一个月都不起来，吃喝拉撒，全在床上解决
一开始，他因为实在是太困，还睡得比较踏实，可是到了后来，也不知是饿了，还是因为憋了一尿，他开始做噩梦，一段一段的，就如重复播放的电影片断，都是同样的场景，同样的人物
～～在无边黑暗中，一名死神般冷峻的青年，正举着枪，对着自己扣动板击，枪口处喷吐火焰，枪声震耳欲聋～～
手腕处的伤口，开始象蛇啮般的剧烈抽痛起来
傻飙猛然惊醒，呼吸急促，大汗淋漓，过了好一阵，他才缓过神，心跳恢复平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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