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第 131 章_裙下之臣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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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第 131 章

  长公主府的大门已经关了足足两月了,漫长的夏日终于过去,秋天在不知不觉中来临。门前的石板路上积了厚厚的一层落叶,也没见有小厮出门打扫,京都城中对此议论纷纷。

  “长公主这次擅自领兵剿匪,怕是把皇上得罪惨了,都被关两个月了,还没被放出来。”

  “你这就不知道了吧,皇上的惩罚早就结束了,是长公主自己不愿意出门,跟皇上较劲呢。”

  “哦这是为何”

  “还不是因为皇上给了前驸马翰林院的差事,她觉得损了她的颜面,所以才气得闭门不出。”

  “咱这位长公主殿下可真是,喜欢人家驸马的时候,就差把全副身家都给出去了,不喜欢了,就一顿打撵出来,还不准皇上给个差事,哪有这样的道理。”

  “可不是么,原先还以为她是多重情重义的女子,如今一看,其实也不过如此。”

  他们在议论的时候,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停在角落里,里面坐着的人将他们的话尽数听了进去。不一会儿,一个小厮捧着热腾腾的油纸包上了马车,车夫便驾着马车走了。

  马车穿过闹市来到长公主府的后门,等里头的人开了门后进去了。一直在马车里坐着的扶云拿起油纸包,怒气冲冲的往主院去了。

  季听正躺在院中躺椅上晒太阳,看到他后立刻坐起来:“买回来了”

  “嗯”扶云沉着脸将油纸包放在桌子上,纸包因此散开,露出里头一颗颗色泽诱人的炒栗子。

  季听咽了下口水,自己捏了一个熟练的剥开,吃到嘴里后才满足的叹息一声:“馋死我了。”

  “殿下都这种时候了,您怎么还吃得下去”扶云怒问。

  季听斜了他一眼:“都说了让小厮去买就行,你非要跟着去,现在听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不高兴了吧”

  “原来您也知道外头在说些乱七八糟的啊那您怎么就不解释呢分明是申屠川自己提的和离,怎么到最后您却成了负心人”扶云气哼哼。

  季听叹了声气:“即便我们去解释,也得有人信啊,当没听到多好,也省得总为此烦忧,等到日子久了,便不会再有人记得此事,老百姓的记性没你想的那么好。”

  “那我们就吃了这个哑巴亏”扶云瞪眼,“他申屠川如今可是春风得意,听说入朝不过一月,便为皇上办成两件大事,如今皇上可是信他得紧。”

  “那不是挺好”季听轻笑一声,“他本就有治国之才,往日留在咱们长公主府,才是委屈了他。”

  “殿下”

  “我不想再提他,”季听的神色淡了下来,眼眸平静的看向扶云,“既然已经和离,那我与他便不再有任何干系,你日后不管听了他什么消息,都不必再同我说,扶云,我希望你能将他当陌生人,不论他做什么,都同我们无关。”

  扶云愣愣的看着她,好久之后眼圈微红:“我就是觉得殿下委屈了。”

  季听捏住他的脸:“傻孩子,你想多了,我才不是最委屈的那个。”

  扶云想问那谁是最委屈的,结果还未问出口,就听到季听道:“我都要饿死了,赶紧给我剥栗子。”

  “哦哦,好。”扶云忙应了一声,坐在季听腿边开始剥板栗。他原先剥得不怎么好,但这段时间殿下几乎每天都在馋糖炒栗子,他剥得多了,也就熟练了,两只手的拇指并在一起一捏,便能将外壳轻易的捏破,而不伤里头的栗肉。

  季听就看着他剥,他剥一个她便吃一个,直到一斤板栗吃了大半,她才心满意足的停下来:“好了,不要再剥了。”

  “那剩下的就先收起来,若是晚上殿下想吃了,我再给殿下热一下。”扶云乖巧道。

  季听点了点头,坐在躺椅上昏昏欲睡。扶云坐在旁边看着她,看着看着视线便不自觉的挪到了她的肚子上,看到那里依旧平坦,他不由得叹了声气。

  “怎么了”季听闭着眼问。

  扶云轻轻帮她摇晃躺椅:“殿下,您如今也有四个月左右的身孕了,为何还不显怀可是因为补得不够”

  “其实还是显了点的,只是我穿着衣裳,看着便不大明显。”季听含笑回答。

  扶云点了点头:“那您这些日子可有不适”

  “保胎药一直吃着,又几乎没怎么动弹,所以身子没什么难受的,”季听知道他担心自己,便仔细的回答了,“大夫说最危险的便是前三个月,如今已经过去了,虽然比起寻常女子,我这一胎还是凶险,但已经比起两个月前的我好多了。”

  “那、那应该能一直平平安安的吧”扶云小心的追问。

  季听笑容不变:“自然会平平安安。”

  “您少唬我,若真有这么简单,您也不会一直卧床歇息了,”扶云嘟囔一句,半晌叹了声气,转而说起了另一件事,“牧哥哥也真是的,即便您先前一直没告知他有身孕的事,也不至于发这么大的火吧,他都三日没来看您了。”

  季听闻言,也是叹了声气。

  身孕这件事,季听一直没同牧与之说过,一来怕他担心,二来怕他反对留下这个孩子,所以想着等到六个月左右时再说,却不成想前两日扶云说漏了嘴,不小心被他知道了。

  他当时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将大夫叫过来了解了怀孕的凶险性后,便铁青着脸回别院了,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再来看她。

  季听知道,自己这次是真把人气狠了,否则也不会在她身子不好的情况下,还这么久的不来看她。

  “殿下,要不我去说说他吧,这种时候还跟您怄气,真是太不懂事了。”扶云皱眉。

  季听顿时乐了:“你还敢去说他”

  “不敢,但为了不让他影响殿下心情,我只能亲自出马了。”扶云绷着脸道。

  季听放松的躺好:“算了吧,你别去吵他,他这两日估计就想通了。”

  “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季听反问。

  扶云想了想,顿时笑了起来。

  如季听所说,牧与之独自生了几日的闷气后,便绷着脸来了主院中。

  “你一定要留下这个孩子”他冷着脸问。

  季听微微颔首:“是。”

  “申屠川当真值得你做到这种地步”牧与之眉头深皱。

  季听沉默片刻:“不是为他。”

  “那是为谁”牧与之追问。

  季听看向他:“爹和娘生前,很想我和他能有个孩子。”

  牧与之不说话了,许久之后叹了声气:“可是留下这个孩子,你会很危险。”

  “先前大夫说,孩子连三个月都留不住,可如今已经四个多月了,我不还是好好的,”季听浅笑一声,“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

  牧与之定定的看着她,许久之后缓缓道:“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但有一点你要提前知道,若是你和孩子有了什么问题,我会叫大夫保你。”

  季听抿了抿唇,垂下眼眸道:“放心,我对这小东西虽然也喜欢得紧,但心里也十分清楚,他没降生之前都不算一条人命。”

  “殿下知道就好。”牧与之说完沉默许久,又突然问一句,“他会动了吗”

  季听笑了:“应该还不会。”

  牧与之咳了一声别开脸:“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说罢,他便直接离开了。

  季听轻呼一口气,谨慎的躺好之后才闭上眼睛,不多会儿就睡着了。

  等她醒来时,扶云已经出现在屋里,看到她后忙凑过来:“殿下你醒啦”

  “贼眉鼠眼的,说吧,又有什么事”季听扬眉。

  扶云嘿嘿一乐:“哪有什么事,我就是想问问您方才都同牧哥哥说什么了,为何他一从您这出去,就钻进书房开始看书了。”

  “他看书有什么可稀奇的”季听不解。

  扶云神秘兮兮:“光是看书自是没什么稀奇的,可他一边看还一边摘抄字词,抄了满满一大页呢。”

  季听愣了愣,随后笑了起来。

  扶云一脸莫名:“您笑什么”

  “你就别管他了。”估计是在为她肚子里这个取名呢。

  日子一天一天过,从初秋走到了深秋,季听的肚子终于有了清晰的起伏,然而她一换上厚些的衣裳,那点起伏又被遮得严严实实。

  这段时间她虽然一直猫在家里,但也听说了不少申屠川的事,她知道他深得皇上信任,办成了几件了不得的大事,又为百姓建桥修路,如今在民间的声望,已隐隐有超出当年申屠老丞相的趋势。

  “申屠川又升官了,我就不明白了,为朝廷办事的人那么多,皇上为何偏偏只宠信他”虽然被殿下教训过了,可扶云一提到申屠川,还是忍不住郁闷。

  牧与之扫了他一眼:“申屠川父母双亡,家中无有权势的族亲,又同殿下闹掰了,算得上彻底的毫无背景,皇上多疑,自然只喜欢这样的人。”

  “可是”扶云话没说完,褚宴便戳了他一下,他赶紧闭上了嘴。

  不一会儿,季听在丫鬟的搀扶下来到桌前,斜了扶云一眼问:“方才远远就听到你说话了,为何我一过来,你反倒没音了”

  “这不是说完了么。”扶云讪讪。

  季听轻嗤一声:“少来,你刚才说什么了”

  “其实也没说什么,就是跟牧哥哥聊了两句申屠川。”扶云小心开口。

  季听看了他一眼,正要说话突然颤了一下,接着就僵住了。

  扶云紧张的站了起来:“殿下您怎么了我去叫太医”

  “你给我回来。”季听表情微妙。

  扶云只好站住,和褚宴一起不知所措的站在一边,牧与之皱眉走到季听身侧:“哪里不舒服”

  季听深吸一口气,一脸神奇的看向扶云:“你再说一遍,刚才聊了谁”

  “申屠川。”扶云讷讷的回答。

  他话音未落,季听便感觉到肚子里动了一下。她深吸一口气:“到底是他的种,听到他的名字,竟然会动了”

  “什、什么意思”扶云都傻了。

  季听看了他一眼,没忍住乐了。

  最后还是牧与之先反应过来:“孩子动了”

  褚宴愣了愣:“真的”

  “嗯,刚才动了。”季听点头。

  牧与之沉默片刻:“申屠川”

  “又动了,”季听都觉得无语了,忍不住拍了拍肚子,“你搞清楚,老娘才是冒着生命危险怀你的人。”

  “你别动他”

  “别拍坏了”

  牧与之和扶云说话的功夫,褚宴已经窜过来握住了她的手腕,身体力行的制止了她的行为。

  季听无语一瞬:“我这就失宠了”

  “殿下还是小心为妙,”牧与之说着,抬头看向扶云,“把大夫叫来,为殿下请个平安脉。”

  “不用”

  “我这就去。”扶云说完便直接溜了。

  季听一脸无奈:“你们太过小心了。”

  “如今已经五月有余,大夫又说你这胎极有可能早产,自是要小心为上。”牧与之蹙眉道。

  旁边的褚宴也跟着酷酷的附和:“不错,殿下要多加小心。”

  季听哭笑不得:“也不至于如此小心。”

  “殿下。”扶云板起脸。

  季听只好妥协:“行了行了,我不说了总可以吧”

  三人这才满意,将她围在中间仔细打量。

  “殿下这肚子,乍一看倒不像有孕。”扶云观察道。

  季听微微颔首:“大夫说到六个月之后肚子才会大起来,我这胎又不算踏实,恐怕得六月半之后才会大。”

  “也就是还有一个月的时间,”牧与之沉默一瞬,“那殿下在肚子未彻底大起来之前,恐怕要进宫一趟了,至少让皇上看看您如今的模样。”

  季听顿了顿:“我知道。”

  “为何要进宫殿下身子不好,得一直静养才是。”扶云忙道。

  牧与之看了他一眼:“殿下若想一直安稳,就得让皇上看到她没有身孕的样子。”

  扶云想了想,恍然:“你是怕皇上对殿下不利”

  “万事还是小心些好。”牧与之严肃道。如今皇上迟迟没有子嗣,自是不希望看到位高权重的殿下先诞下孩子。

  扶云眉头深皱:“可总不能一直瞒着吧”

  “至少目前是要瞒着的,”一直沉默的褚宴斟酌道,“不仅是为了殿下和孩子的安全,还为了不再跟申屠川扯上干系。”

  扶云愣了一下,忙点了点头:“不错,我们不要跟申屠川扯上关系,他既然已经同殿下和离,就不能算是孩子的爹了。”

  “殿下接下来是如何打算的”褚宴看向季听,扶云和牧与之也看了过去。

  季听迎着三人的目光斟酌片刻,这才缓缓道:“先进宫一趟吧,再寻个由头出京,生下孩儿后再回来,否则京都人多眼杂,保不齐就要走漏风声。”

  “这样也好,至于孩子出生之后的事,那就再做打算。”牧与之认同道。

  季听垂眸看向不甚明显的小腹,静了片刻后轻叹一声,方才胎动带来的欢喜,此刻已经所剩不多了。

  同牧与之他们聊过之后,她便开始思索寻什么由头入宫,不等她想出来,季闻便派人来请了,说是要在梓轩阁大宴群臣,特来邀她前去参宴。

  她正愁想不到理由进宫,自然顺水推舟的答应了下来,十日后换上久违的宫装,坐上马车往宫里去了。

  “殿下,这是大夫为您配的精油,您若是觉得不舒服了,便在人中上涂一点,会让您精神些。”扶云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药盒交给她。

  季听收下后,看着他担忧的神色含笑道:“放心吧,我没事。”

  “我就是担心,您可千万别强撑,若是哪里不对了,就立刻出来知道吗我会一直在宫门口等着您。”扶云眉头紧皱。

  季听点了点头,又听了他一堆叮嘱的话,总算到皇宫了。

  天气愈发冷了,宽大偏厚的衣裳完美的遮挡了她的肚子,垫肩的部分还衬得她腰肢纤细,根本看不出已经有五个月的身孕了。

  她款款往宫里走,很快便遇上了老熟人。

  “殿下,您怎么也来了”李壮看到她后愣了愣。

  季听一看他的表情,便知道这次的宫宴不大对:“怎么,本宫不能来么”

  “申屠川那小子又立了功劳,今日是皇上为他办的庆功宴您不知道”李壮皱起眉头。

  季听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皇上只同本宫说是宫宴,旁的没说。”

  李壮顿时不满:“皇上也”

  “不得妄言。”季听打断他。

  李壮立刻闭嘴,半晌叹了声气:“算了,殿下来都来了,还是用完膳再走吧,免得让人觉得您小家子气您可答应我,千万别在宴会上闹事,如今申屠川风头正盛,咱没必要同他计较些什么。”

  季听没接他的话,只是笑笑说一句:“走吧。”

  李壮欲言又止了半天,最终还是无奈的跟她一起去梓轩阁了。

  两个人到时,朝臣已经来了大半,所有人看到季听出现都有些意外,季听只当没看到,淡定的到自己位置上坐下,借着桌子的遮挡轻轻的揉着腰。

  她刚坐定不久,季闻便出来了,看到她后笑呵呵的寒暄,季听却是神色淡淡,以至于所有人都知道她心情不好了。

  季闻热脸贴个冷屁股,却丝毫不怪罪她,只等所有人都坐下后,才春风得意道:“申屠爱卿临时有事,怕是要晚来半个时辰,众爱卿不必拘礼,咱们先开宴,他来了再另行布菜。”

  “皇上待申屠大人可真好,专门为他设宴不说,就连他迟到了都不舍得怪罪,”季听高声嘲讽,“若皇上能待臣这个亲皇姐如此,臣当真是感激涕零了。”

  “皇姐说笑了,朕待申屠爱卿再好,也不及待皇姐的万分之一。”季闻含笑道。

  季听冷笑一声,没有再说话了,不论任何人同她说话,她都是一副冷淡的模样,渐渐的也没人敢来招惹了。

  这就是她想要的结果。

  她先前一直在床上躺着静养,已经许久没有像现在这样活动了,刚坐下便觉得腰酸腿痛,肚子里那个也不安分,时不时的折腾她一下,以至于她根本不用装,直接就是一张臭脸。

  没人理会,她便一个人吃东西,这段时间已经不怎么吐了,胃口也好了不少,不多会儿一碗米饭便就着肉菜吃完了。

  “给本宫再上一碗。”她扭头对旁边伺候的宫人道。

  宫人愣了一下,急忙叫人又送了碗米饭上来。她用勺子舀了热腾腾的肉汁拌在米饭里,刚吃上一大口,就听到舞乐突然停了。

  她嘴里塞得鼓鼓的,茫然的抬起头,入眼便是一双金线描边黑靴,再往上则是深色祥云袍子,一张脸在袍子的衬托下矜贵清冷,叫人不敢直视。

  看来她那次下手真不算重,这才三个月,他便没有一丝伤过的痕迹了。

  申屠川目不斜视的走上前,对季闻跪下行礼,从头到尾都没有分半点视线给季听。季听啧了一声,低头继续用她的肉汁泡饭,彻底无视季闻和申屠川君臣和谐的画面。

  然而她是无视了,肚子里那个却是不安分,自申屠川来了之后他便动个不停,闹得季听直犯恶心,恨不得揍他一顿。

  “殿、殿下,还要添饭吗”宫人小心翼翼的问。

  季听冷静下来:“不必了,本宫想吃点别的。”

  “殿下想吃什么奴才这就去叫御膳房做。”宫人忙道。

  季听斟酌片刻:“凉拌个大萝卜吧。”

  宫人:“”

  “皇姐同奴才说什么呢竟是聊得这样热闹。”季闻的声音不合时宜的插了进来。

  季听淡定的看向他:“臣想吃凉拌大萝卜,叫她去找御膳房要一份。”

  “皇姐何时喜欢吃那种东西了”季闻惊讶。

  季听面色不变:“也没什么,方才突然恶心了,就想吃点爽口的压一下。”

  她是真恶心了,然而这话落到其他人耳朵里,就成了另一个意思,毕竟申屠川来之前,她怎么没觉得恶心呢别以为他们没看见,她吃了快两碗大米饭,那盘红烧肉都被她吃干净了

  季听也觉出自己的话有歧义,不过她不仅没有解释,还当着所有人的面深吸一口气,等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后,淡定的干呕一声。

  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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